淺談偏鄉棒球與教育|我從鹿野少棒隊身上的看見

行銷妹仔33(Paceion Hsieh)
6 min readMay 17, 2020

2017年7月,因為鹿野采蝶少棒課輔營我18年來第一次踏上台東的土地,
在這次之後看見太多也得到太多,此後被台東的土緊緊黏住。這篇文章主要內容會是我從孩子身上的得到和看見,後續的反思和行動也影響了我的大學四年(也可能是往後餘生)。

在開始之前,想先問問大家對於「打棒球的小孩」的印象。

很多原住民?

褲子很白?

不愛唸書?

以後會打職棒?

這些都是大家曾給過我的答案,有幾個是對的,也有幾個是錯誤迷思。

但第一個印象可以先跟大家說是正確的,現役的中華職棒球員有四成是原住民,在花東比例更是高達八九成。鹿野少棒隊裡約九成是阿美族跟布農族的原住民孩子,漢人僅2~3位。

再來想再問大家,對於「偏鄉」的印象。

小孩家裡很窮?

資源很少,靠捐贈才能過活?

學校學生很少、東西很破舊?

沒有老師願意來教書?

這些或許也是大家對偏鄉的普遍印象,很大部分也是我來鹿野前對「偏鄉」一詞的認知。

那年暑假我僅秉持著不要讓暑假太無聊、對小孩也不排斥,再加上看到「鹿野」二字以為能順便把還沒去過的台東玩透透的想法因此報名了這個課輔營,沒有什麼太偉大的初衷。

印象很深刻的是在到台東之前志工們有兩天的營隊教案共備,志工裡有像我一樣的菜鳥,也有已經去過幾次和孩子們甚是熟悉的舊志工。

「這個太難了,他們絕對聽不懂。」

在交流教案時,一個舊志工對一個新志工撰寫的教案這麼說。

我看了看教案的內容,僅是把單元的基礎概念作延伸,有什麼好難的?

但在去了鹿野之後發現,

嗯,真的滿難的。

你能想像,一個國三的孩子連基礎的be動詞都不會嗎?

這個個問句不是胡亂假設,它真真切切地發生在我的眼前。

在我努力告訴孩子第三人稱單數配的是is、複數配的是are時,孩子很是吃力地努力聽著,卻還是疑惑地問了我為什麼,這個「為什麼」讓我傻住了。

回想我的求學過程裡,我學到的就是這樣啊,哪需要為什麼?

然而他們是真的不知道為什麼。

偏鄉孩子的學力普遍低落,學習程度可能落後他們的學齡3~5年,甚至更大的都有。

以國中會考為例,都市國中拼命想著提高學生A++的數量,偏鄉國中的目標卻是努力減C。

即使偏鄉有補救教學的課程開設,但孩子們可能連補救教學的程度都沒有,在學習上不斷的挫折感,加上找不到「為什麼學」的理由下,他們的學習動機如溜滑梯般直直滑落。

那時候我才懂,什麼叫做城鄉差距

說到城鄉差距,可能大家第一個想到的不會是學力而是資源分配,例如設備缺乏。

在我來到這裡之前,我對偏鄉的認知也是可能學校設備都很破舊甚至不足、需要仰賴捐贈,但來到這裡之後才打破我的天龍視角想像。
他們的教室設備其實很好也很新,也有許多善心人士甚至企業捐贈物資或是3C設備。

我才知道其實偏鄉缺的從來不是資源,是願意留下來的人。

目前偏鄉教師平均留任三年,甚至一年換一個班導師也是正常的。

造成偏鄉教師流動率如此之高的原因除了交通不便、通勤時間長之外,也因為代理老師比例非常高,代理的不穩定性自然也提高了流動率。更細節的探討大家可以參考這部電影作品:老師,你會不會回來?,裡面即把偏鄉教師流動的問題描述的非常深刻。

再加上現在大專院校也有許多社團與組織籌辦營隊到偏鄉服務,但短暫在他們生命裡停留幾天就離開的哥哥姊姊們也讓他們早已習慣了離別、習慣了再見就是再也不見。

他們習慣了沒有人陪伴,反正人來了遲早也會走。

讓我反思起,原來自己曾經以為「很熱血、很有愛」的服務經驗,對於孩子們可能是服務污染。

我們給的,他們真的想要嗎?

而他們缺乏的陪伴,我們給得起嗎?

「我打棒球要會讀書幹嘛?

就算不打棒球,我去做工也不用會這些啊。」

上課到一半,因為解不出數學題,孩子用不耐的語氣跟我胡鬧著。

當下的我被孩子的問題愣住了,因為我好似也沒有足夠的理由去支撐「他們必須要唸書」的這個要求、因為我也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孩子的理由看似冠冕堂皇,卻其實也有很多困難點。

即使是像在台灣這樣以棒球為國球的國家,打進職棒的機率也只有千分之一,剩下的99.9%在學生時期都因為受傷、失去動力等因素,像漏斗過濾般一個個地被篩掉了。

即使順利的進入職棒,平均職棒球員的職業生涯是五年左右,在結束職業生涯之後,除了打棒球以外什麼也不會的他們,又該何去何從?

我想,這也是幾乎全台灣科班球隊孩子的困境。

「我從來就不想打棒球,是爸媽逼我來的」

在某天上課和孩子閒聊時,孩子的答案震驚了原本以為「球隊的孩子都有個職棒夢」的我。

在偏鄉其實這不是少數。許多偏鄉學校創立球隊主因並非因為想培養孩子打職棒,而是透過球隊的團體生活給予孩子來學校的動力,減少他們翹課、輟學的可能,很多孩子是被連哄帶騙的進入球隊。加上球隊通常會集中食宿管理,有些忙碌的家長甚至就把球隊直接當作安親班了。

鹿野的孩子七成以上是低收入戶,其中家庭組成包括單親、隔代等,每一個孩子都乘載著不同的故事。

在和孩子的相處過程中,聽見孩子用著稚嫩的聲音說著那些沈重的故事,讓人除了心疼孩子明明不該有的早熟,有時也會對那些不善待孩子的家長感到生氣和不理解,直到後來有一個老師對我說:

「曾經我也對那些不善待孩子的家長感到憤怒,

但後來我想,會不會其實這些家長,他們小時候也沒有被好好善待?」

這番話幾乎是打通了我的任督二脈。

沒有人天生就懂如何為人父母,會不會這些家長的小時候,就是我現在看見的這些孩子的模樣?

而沒有被善待過的他們,也從來沒學過如何善待自己的孩子。

我想,我們可能沒辦法改變這些沒有被善待的孩子,但我們可以讓這些孩子,長大以後成為能夠好好善待孩子的家長。

雖然事隔將近三年,但在營期裡面的看見卻一直讓我謹記至今。後續因為想要解決這些曾在孩子上真實看過的問題,我先後加入了Teach For Taiwan為台灣而教LIS情境科學教材Ibu原鄉兒少生涯教育協會這些組織。

希望未來真的能有一天,這些問題都能夠被解決,台灣所有的孩子都能有被好好善待、好好陪伴長大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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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銷妹仔33(Paceion Hsieh)

靠社群吃飯的女子。用三個hashtag概括我的生活就是台東、行銷和教育,期許自己能用文字帶你看見我所仰望的溫柔世界。想看更多行銷分享請至 IG:@mkt_three